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閣臣夫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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閣臣夫人

宿淩其實生得一副極好的相貌。

神清骨秀,氣若謫仙,安蘊秀第一次見便很能捕捉到他的長相。只不過這樣的人是百年王侯世家養出來的,心思不似長相單純,自己同樣懷有秘密,便只能處於互相利用、若即若離的關系狀態。

當初察覺到他對自己有不一樣的心思,為了不危及身份,安蘊秀直接上前獻上一吻,撕開了這層遮羞布,令他重新審視這層關系。

如今熟悉的氣息再度烙在唇畔頸側,他的手也顫巍巍地托著自己的肩膀,面對著與他過往認知大相徑庭的問題,毫不猶豫地回了一句“好”!

安蘊秀不由得低笑出聲。

她向來不是個規矩的人,更遑論這種時候。此刻面頰相貼,熱意傳遞,當年處在同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的情景也斷續地冒了出來,無論是援手相助的恩情,還是肆意支配的冷漠,此刻都莫名生動,可敬又可恨。

對比往昔,此刻與他糾纏在一起又顯得不可思議。安蘊秀迷蒙地想著可能是食色性也,宿淩的相貌確實容易令人昏頭。當然,更可能是性命與事業高於一切。畢竟自己上馬車時連對方是誰都沒有看清,可以是宿淩,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人。

感受著對方拘謹的動作,安蘊秀雙手捧起他的臉頰,敷衍地親了親。

此舉頓時引得宿淩一陣輕顫。

明明處於劣勢的是自己,他卻仿佛被人拿捏住命脈一樣,言行舉止謹慎又謹慎。安蘊秀前一刻耐著性子隨他,下一秒又恨不得一腳把他踢開,說不上是憤恨還是別的什麽,但宿淩確實是能輕易引起自己情緒波動的一個人。

等他好不容易意識到自己長了嘴,一開口卻是顫巍巍的一聲:“……蘊林。”

“……滾。”

這一句罵得真情實感,宿淩卻不肯滾,局促地學著她方才的樣子親過來。雙目緊閉,恰到好處地中和了往日的冷峻,看得安蘊秀失神片刻。

畢竟是這樣的一張臉,她原諒了自己“我欲春風一度”的想法。

……

瑾王是個喜好風雅的人,宿淩比之更甚,故而王府中一年四季各色花開不斷,別塵院中也被移過來幾株桃樹。伴隨著晨間陽光,悄悄綻放新蕊。

安蘊秀走到妝臺前坐下。

別塵院中物什如舊,跟自己走的時候幾乎沒有分別,只不過這層關系勢必要發生變化了。猶記得當時宿淩來找她議事都會在門前止步,如今倒是拋卻所有顧念,徹底涉足自己的領地了。

此刻的安蘊秀全然沒有之前的失態,她往鏡中看了一眼,隨即便在抽屜裏翻找。很快,一盒作畫用的鉛粉就被找了出來,她便對著鏡子往自己脖子上撲,將不妥之處一一遮掩,全程冷靜得不像話。

裏間傳出悉悉簌簌的聲響,不多時,宿淩出現在身後,神情覆雜。

安蘊秀動作未停,卻也在心中默默補完了要說的話:春風好度,送風難。

“你……”

宿淩遲疑著開口:“你沒有什麽話要對我說?”

說不震驚是假的,他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接受安蘊林這個人,可昨晚的一切,似乎又把自己建設的一切輕而易舉地毀去了。他可以輕松地接受揭竿起義謀朝篡位,也可以說服自己去追求這段註定不能公之於眾的情感,卻從未設想過安蘊林其實是一個女子,而自己,無名無份便與一位姑娘有了肌膚之親。

自己真是……太禽獸了!

更離譜的是,她現在衣衫整齊,坐在妝臺前悠哉游哉地收拾;倒是自己堪堪醒來,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兒。

“說什麽?”

安蘊秀通過鏡子與他對視,真誠地說了一句:“活計挺爛的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“怎麽,不過是睡了一覺就想以此要挾我?襄王這算盤打得也太好了。”

安蘊秀丟開鉛粉,站了起來。語調還是一派脈脈溫情,但氣氛卻顯而易見地緊張起來:“若是殿下對我癡心一片,執意如此,那微臣回去就準備聘禮,閣臣夫人的位置不算辱沒殿下吧?”

宿淩被她逼得連連後退,心緒也跟著起起伏伏。一會兒疑惑不對呀她怎麽全然不在乎?一會兒又恍然她心志堅定見多識廣是該這樣的,沒一會兒又開始糾結她真的一點都不在乎嗎怎麽能一點都不在乎?

難以言說的混亂情緒中,二人再度四目相對。

宿淩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,張了張口,下意識說出了最重要的事:“你要小心。”

“昨天的事不是偶然,對方毒計落空,遲早會順藤摸瓜發現你的秘密。你……小心應對。”

她早年間便拒絕所有人近身伺候,瓊林宴上也有人提過至今尚未婚配的安大人,如今這一切都有了解釋。最初的覆雜情緒過後,宿淩看著她,目光中餘下的也只有擔憂。

未及弱冠,沒有底牌,孤身一人換了個身份便敢出來闖蕩。奉山縣苦寒五載光陰,她走到今天這一步,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。

“若有人對你的身份起疑,你盡可拿我出來搪塞,有用得到我的地方盡管開口。”

安蘊秀挑了挑眉,這倒是意想不到的走向。自己為了威脅他保守秘密,打了一早上好幾個版本的腹稿,感覺好像用不到了?

她不走心地應承一聲,語氣依然挑釁:“我現在可是襄王殿下的人了,身份若真的被曝出,難道不是襄王殿下目下無人,讓自己的女人拋頭露臉禍亂朝綱嗎?”

安蘊秀這話本意是威脅,但可疑地,宿淩的臉竟然慢慢紅了起來。

“……”

安蘊秀把梳子往桌上一摔:“你少在那兒想亂七八糟的東西。”

宿淩立馬收斂,語調認真道:“要是放在從前,我或許真的會這麽想。但現在,我知道你不願意這樣,我也不會拿這些事出來為難你。”

“你的過去我不會過問,你有秘密也是應當的,一切都不重要。”

安蘊秀這回是真笑了:“殿下這話不怎麽可信啊。”

宿淩臉上有一瞬間的失落,如今二人的關系非比尋常,不成想還是被安蘊秀如此忌憚,他只得安慰自己這秘密不小,她放不下心也正常。

他思忖片刻,忽然拉過安蘊秀的手:“所以,我願與你,共享秘密。”

……

皇帝在瓊林宴上開了金口,讓安蘊秀次日去新崗位報道,可直到日上三竿,內閣眾人齊聚一堂,新入閣當記事官的江與舟都已經到了,唯獨沒有見到安蘊秀的身影。

洪繼昌不由得挖苦:“安蘊林面子還真大啊,這麽多人等他一個。”

“上值時間還未到,洪大人不要著急嘛。”

“那我們來這麽早是為了什麽?就因為他一個,所有人都要等著嗎?”

洪繼昌從洪天璟那兒大致知道些原委,眼見安蘊秀遲遲不來,還想趁機發作將人逐出內閣。沒想到下一刻,一道清朗的聲音就傳了進來:“在下沒有來遲吧?”

安蘊秀看了看日晷,拍拍心口:“看來是沒有遲到,只是諸位大人勤勉,下官慚愧,以後必定向諸位多多請教。”

玩笑歸玩笑,她說完這話,還是立刻恭恭敬敬地行了禮,一一拜見。

洪繼昌目露遲疑,一眼不眨地打量她,妄圖找出一絲不合時宜的地方。卻被安蘊秀微笑反問:“洪大人,有事嗎?”

“……無事。”

洪天璟敢做這樣的事,定然是過了洪繼昌的明面,安蘊秀對這不管女兒死活的老登生不出任何好感。卡著點上任,也為了搞搞對方心態,往後擡頭不見低頭見,交手的機會還多著呢。

宋鴻卓樂呵呵地上前打圓場,對於這個結果十分滿意。說了一段慷慨激昂的話鼓勵年輕人努力拼搏後,安蘊秀便與江與舟站在了一起,開始履行記事官的職責。

江與舟的目光總是若有似無地瞟過來。

安蘊秀原本還在認認真真地記事,被這道目光看得受不了。她輕咳一聲,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:“我昨夜似乎是醉了。”

江與舟語氣平淡:“看到了。”

“……看到了?”

安蘊秀想了想,尋找洪雲韶那一出鬧得聲勢不小,江與舟跟上去看熱鬧也有可能。不由追問道:“你都看到了,不知道幫著照看一二?”

江與舟擡頭,神態認真道:“可是是襄王把你帶走了。”

“……”

安蘊秀欲言又止,不知道該怎麽辯駁。

江與舟神色依舊淡定,提議道:“或者我們可以探討一下,你明明滴酒未沾,為什麽會醉?”

安蘊秀終於找回聲音,冷笑一聲:“我也想問,我頭從到尾似乎只喝了你敬的茶。”

“那你就想錯了。”他搖搖頭,“高深的東西並非一定要吃下肚去,一縷氣息、一陣旋律都有可能暗藏殺機。而我,不屑於用這樣的手段。”

“所以?”

二人對視一眼,不約而同地做了個口型:洪天璟。

提起洪天璟,安蘊秀大概能猜到前段日子那個新對手是他,但要說這種手段也是……洪姑娘畢竟是他的親妹妹,這樣的兄長未免太可怕。

“披著翩翩君子的皮……”

江與舟神色輕蔑:“這種事我最知道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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